樊代明:关于命,关于病,关于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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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谁?赫拉克利特说过,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。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必定不同。组成“我”的局部,无论是器官、组织、细胞、分子、原子、夸克,瞬息万变;人的存在,体现在整体能动性上:生理上,通过脑干控制节律和冷暖;心理上,通过大脑控制思考和行动。所有局部拼在一起不等于人体,因为有生命的整体才叫人体,没有生命的整体叫尸体。

   因此,生命的首要属性是整体性功能性

   把人体的任何部分放在显微镜下观察,每个画面里都是动物世界,病毒、细菌、原虫,无数生命生存繁衍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体中,朝菌不知晦朔,蟪蛄不知春秋。人体中,小至线粒体、细胞,大至组织、器官,与人的整体紧密联系,休戚与共,但又各有组成结构、独特功能、内外微环境,各有其完整性、独立性和能动性,自成系统,自成生命。因此,在人体的大生命里,存在着不同层次、不同形态、不同数量的中、小、微生命系统。佛家说:同一日月所照之四天下为一“小世界”,一千“小世界”为一“小千世界”,一千“小千世界”为一“中千世界”,一千“中千世界”为一“大千世界”。大略同义。

   因此,生命的另一属性是多层性复杂性

   生命很像小孩子玩积木游戏。今天搭一个城堡,明天建一座塔楼,还是那堆积木,每次组合的方式不同,组成的整体就不同。构成人体的原子大约有 1028 个,原子寿命至少达到 1035 年。在组成生命体之前,这些原子早就存在,曾化身草木鸟兽、风云雨雪,也曾在宇宙间游走。科学估算,人身体里至少有 10 亿个原子曾参与过诗仙李白的身体构建,随他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; 有 10 亿个原子曾在成吉思汗的身体里待了数十年,伴他纵马弯弓射大雕。让我们心存敬畏的是,我们的生命,还有无数次从头再来、重新组合和再生的伟大属性。

生命种群维系正常生存和繁衍的两大因素:天敌和疾病。草原上的角马,对狮子应该心存感谢还是仇视?对个体生命而言,更多的是仇视和恐惧;但不可否认,对种群的繁衍而言,狮子是角马的恩人。如果没有了食物链上的天敌,自然平衡将被破坏,角马种群将会自生自灭。

   疾病也是如此。谁都不愿得病,但不可否认,疾病伴随生命的诞生而来,调节生物种群消长,实现内部的优胜劣汰。对个体而言,虽然疾病使人痛苦,但疾病状态作为一种“破”,也孕育着“立”的可能。面对内外环境的变化,让生命警醒、调整和适应,经由“疾病”重建身体平衡,沐火之后,涅槃重生。

第一,平常心,想通,接受。

   癌细胞是与生俱来、生存能力强化了的自我,携带着个体的基因信息,作为遭遇极端环境时适应变化、寻求生机的储备军。它不是“妖魔”,我们无须也没法彻底清除其于体外。之所以成为癌症患者,只是因为自身免疫平衡的失调。

面对癌症诊断,多数人都经历过痛苦、绝望、否定等心路历程。时至今日,癌症虽未攻克,但近些年伴随医学技术的进步,诊疗手段的发展,我们至少已能把癌症变成与糖尿病、高血压一样可防、可治的慢性疾病。

   当带瘤生存成为常态,每个患者首先要解决的是心理问题,不要怕,认识它,接受它。结肠癌患者杨宽说:“我经常躺在床上揉着肚子说,你这个病啊,咱俩是老朋友了,共享一个身体,身体没了咱俩都没了。老朋友,咱们就像下棋一样,你不要过早地赢了我,咱多下一会儿。”这就是癌症患者最好的心态。

第二,积极改变内外环境,努力构建新平衡。

生命是整体,最重要的是“平衡”。任何疾病都有因有果,很多人在患病后才自我反思和检讨,不良生活习惯、工作过分投入、不善待自身、没有关注疾病早期症状和及时进行体检等,但亡羊补牢,犹未迟也。积极祛除病因,改变生活习惯,进行规范科学的治疗和康复,最终重构身体平衡,是完全可以实现与癌共生的。

第三,做一回自己命运的主人。

从正确认识疾病,到正确认识生命,是一种境界的提升。癌症患者要努力回答和解决四个问题:癌有所治,癌有所养,癌有所乐,癌有所为。从治疗到康复,从生活乐趣的重建到生命价值的实现,拾阶而上,步步为营,直抵生命大喜大悲后的“超脱”,直达生命大彻大悟后的“智慧”。以此为起点,你才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,实现自我救赎。

记得一位医生在经历一番患癌历程后说:“患癌前,我明白生命总有终结,但不知是哪一天;患癌后,虽然癌症可能让我生命缩短,可我还是如同从前,知道生命总有终结,依然不知是哪一天。唯一的区别是,从‘懵懵懂懂地生’变成‘向死而生’。生命的长度可能缩短,但生命的宽度、厚度和温度却都增加了。”

每个人都应成为推石上山的西绪弗斯,生命不息,攀登不止,因这就是生命的意义。

面对癌症,如何想通、接受,以平常心面对,如何改变自身内外环境以构建新的平衡,如何努力做一回自己命运的主人,奏响属于自己的生命奋斗之歌,我们不需要说教,只需一个舒缓的下午,静心感受,且听风吟——《逢生》。